第六次佛典结集与马哈希尊者

第六次经典集结地——世界和平大石窟第六次圣典结集之地——世界和平大石窟(Kaba Aye Mahāpāsāna guhā)

 

其实在缅甸独立前夕,许多人便知道第六次结集大会的这件事了。独立后,缅甸政府立即决定举办第六次佛典结集大会,以尽全力弘扬佛陀的教法。大会的召开将为佛教增添光芒,促进佛教的发展。它也会调和、解决出现在巴利佛典中佛陀教法的一些差异,因而为将来带来正面有利的结果。怀抱着这些目标,政府紧锣密鼓地筹划,召开佛教僧团会议。

[102]严格说来,佛典结集大会纯粹是僧团的事。但是,像这种大会不可能在缺乏在家护持者的协助下由僧团独力承担。再说,因为希望第六次结集大会是在五个上座部国家,即缅甸、锡兰、泰国、柬埔寨和寮国,共同参与努力下,成为殊胜庄严的重大聚会,如此,所需的工作事项,范围变得更广更多。就这一点,缅甸政府承担一般由在家护持者从事的责任。挑起这责任时,政府不想完全将护持的特权只留给自己,而开放护持的机会,与有意护持第六次结集大会的人分享,让这次会议成为全体大众的光荣成就。因此,决定召开佛典结集会议后,政府与人民共同努力,一起执行一些大计划,例如,建造大洞窟[103]帕萨那莱洞窟(Pāsāṇa Hlaing-gū),用来容纳与会的大众。大家开始全力进行,充满着高度的热忱与勤奋。在大家满腔热情、同心协力的努力下,第六次结集大会得以在缅历一三一六年二月(Gason)的满月日(公元1954年5月),盛况空前地隆重上场。

召开这种结集大会,因为必须跨国合作,牵涉的层面很广。想要成功地执行这类大型的计划,具备杰出能力的领导者是非常重要的。也许是因为第六次结集本质上就是伟大非凡的荣耀,或者是佛陀教法的无上荣誉与殊胜,当代缅甸佛教三位德学兼备、出类拔萃的杰出西亚多,一同出席了这场聚会:(1)马哈希尊者、(2)维迦拉卡罗西亚多.邬维苏达毗旺萨(Vijja-lakara Sayādaw U Visuddhabhivaṃsa)、(3)持三藏者.法的守藏者.维奇塔沙罗毗旺萨(Tipiṭakadhāra Dhamma-Bhandāgārika Ashin Vicittasārābhivaṃsa)。

组织结集大会的委员会

这结集大会的召开,工作分有两大项。一项是结集大会(saṅgāyana)的进行;[104]另一项则是仔细校订并出版三藏佛典。上述三位西亚多皆积极参与这两项浩大的工作。西亚多邬维苏达毗旺萨尽个人最大的努力埋首于这些至关紧要的工作[105];西亚多维奇塔沙罗毗旺萨,除了回答、解释可能有歧异、模棱两可的三藏相关问题之外,还负责过滤、分析、修正三藏佛典;马哈希尊者则执行繁重的校订与三藏的出版工作,也担任「第六次结集之提问者」(Chaṭṭha-saṅgīti-Pucchaka)。「僧团委员会」可视作全权负责第六次结集大会的中央委员会,在组织僧团委员会时,马哈希尊者与邬维苏达毗旺萨也是成员之一。

终审西亚多

“saṅgāyāna”意指一种佛教僧伽的集会,亦即,僧伽透过对读的方式,调和佛典里的差异处与错误,而商讨、诵出一切的佛陀教法,或者说佛教圣典。如果没有好的、可信的、正确的三藏佛典,就不会有接下来的结集大会。这就是为何审查、修订、增补、解释三藏里隐晦、讹写或易生误解的字词[106],是最优先要做的事。首先,为了修订三藏,佛典被送往缅甸各地,请求有意参与的长老们尽其所知所能,校对原典与各种草稿,并更正错误。最先修订、校对佛典的西亚多,称为「初审西亚多」(Mūla Visodhaka Sayādaw)。初审西亚多交回修订过的草稿,再另由仰光的复审委员会(起初在「教法禅修中心」(Sāsana Yeiktha),后来在「卡巴耶」(Kabā-Aye))审订、修正。这么做是为了力求完美、周详,至少去除所有可能的错误。这些西亚多称为「复审(Paṭi-visodhaka)西亚多」。经过复审西亚多审订、同意后,复审过的草稿即被送到「佛陀教法出版社」(Buddha Sāsana Printing Press)。在印刷者与校对人员仔细的监督下将草稿印出,之后,就到了校对的阶段。这些校对稿,又一次接受仔细检验,被送到五位西亚多组成的委员会做最后校对。这委员会进行最终校对,在需要处做修改后,这些稿子被视为最后的校样,并送回印刷厂做最后的印刷。这最后审校印刷出来的校样稿的委员会,称为「终审确定者委员会」(Osanasodeya Pattapāṭṭhaka Committee),后来简称为「终审会」(Osana Committee)。[107]

马哈希尊者是终审会的成员之一,其他成员包括:帕亚吉西亚多(Payagyi Sayādaw)、(仰光的)巴格亚西亚多(Baghayā Sayādaw)、锡兰的布达打塔西亚多(Buddhadhaṭṭha)和维迦拉卡罗西亚多.邬维苏达毗旺萨(Vijja-lakara Sayādaw U Visuddhabhivaṃsa)。这些是初始时的委员会成员。后来因为因缘有变,中间三位西亚多由另三位西亚多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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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审委员会的责任十分繁重。虽然初审西亚多们和复审西亚多们,已经进行了检验、确定字词与用法的更正;然而,终审西亚多还是必须从头检验、更正或插入巴利字与用法,他们也必须彻底检视时态的顺序、纪年顺序的合适性、术语的拼字、标点等。总之,终审委员会的责任,是检审、净化整本书的措辞、段落与读法,使其没有谬误、瑕疵。若人读过第六次结集大会所出版、印行的佛典,就不会想读之前所出版、印行的佛典。阅读这第六次结集的非凡产物,让人轻松涵泳于知识中,眼睛较不会过度疲劳。因此,读者大众都领受了终审委员会所有成员、缅甸佛教会(Buddha Sāsana Council)以及出版社的恩泽,因为第六次结集的所有佛典有非凡的进步。

马哈希尊者执行委员会任务时,极为尽责。在初始的阶段,佛教会位在教法禅修中心内,终审委员会见面的地方在住持寮(San-kyaung),即马哈希尊者的居所。五位西亚多和一位居士编辑者在那里共同商讨,为第六次结集大会整理巴利三藏佛典。[108]当他们遇到困难的文法表述、语源和措词时,委员会的其他成员会寻求马哈希尊者的意见。马哈希尊者从头至尾参与终审的工作。当佛教会在第六次结集大会开始前,将总部移到卡巴耶(Kabā-Aye)时,终审委员会也跟着变动。那时候,马哈希尊者必须每天到卡巴耶履行终审的责任。最后,当他必须详审、检验注释书和疏钞的草稿时,他几乎没有时间去卡巴耶履行其职责。在这情况下,出版社的一名编辑必须先提供印刷清样给马哈希尊者,由尊者在其居所,每天利用空闲时间详审确认一份清样。隔天,编辑再去取回尊者详审过的清样,呈交给终审委员会。另一位终审委员会的成员再将马哈希尊者改正过的清样带回他自己的地方,之后,若情况需要,终审委员会的成员再次审验印刷清样。在大多数的情况里,委员会都会接受马哈希尊者提供的建议、意见。(清样意指十六页的小册子,大小是第六次结集本的尺寸。)

大会诵出巴利三藏并经认同后,完成了三藏的结集;同样的,注释书和疏钞的结集,也需要经过详审、认同的程序,所以要将那些补正过的注疏佛典印出。马哈希尊者再次担任终审委员,执行注释书和疏钞的最后审订。西亚多邬维苏达毗旺萨负责安排这项工作,他对马哈希尊者的禀赋、才智、态度及行为都感到很满意,因此,他十分倚重、信任马哈希尊者,常常交付很多工作给马哈希尊者。只有当马哈希尊者参与修订佛典 [109],西亚多邬维苏达毗旺萨才会对成果感到满意。马哈希尊者了解到自己被赋予许多重责大任,尽管他早已埋首于种种的职责之中,但是他从不回避西亚多邬维苏达毗旺萨给予他的任务。西亚多邬维苏达毗旺萨将审核修订《清净道论大疏钞》(Visuddhimagga-mahāṭīkā)的工作,交付给马哈希尊者,因为他很清楚马哈希尊者是《清净道论》的专家且有业处阿阇黎的经验,所以将共两册的《清净道论大疏钞》之审订编辑工作,交付给马哈希尊者单独一人。马哈希尊者尽他个人最大的努力,完成检验、修订的工作,没有旁人协助。在第六次结集的历史中,这是很特别的事,因为只有马哈希尊者一人,被赋予单独审核、详查、修订、编辑单一佛典的工作。

马哈希尊者以其非凡的能力、才智与过人的努力,修订了第六次结集的佛典。如此审核、修订的佛典数量,不是十、十五、二十五本而已,而是共有一百一十七本,包括三藏、注释书和疏钞。每本佛典大约是350页,全部的总页数超过四万。能够有机会审订这么多的佛典,这是马哈希尊者非凡的善行(kusala)。这些成果,肯定会带给大众无量的利益。马哈希尊者在第六次结集大会时所做的工作,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些细节。

提问者

questioner0002-2从事修订三藏佛典的工作之同时,[110]马哈希尊者也必须挑起与第六次结集相关的另一项责任。人们一般都知道马哈希尊者承担的这项任务,亦即,他作为「提问者」(pucchaka)的身分。之前曾解释过,“saṅgāyāna”和集众念诵或复审佛典有关。按一般的情形,必须检验每一部巴利佛典。就此,要彻底证明这教导确实是佛陀所说,必须询问下列这些基本问题:

(1)佛陀在什么地方说这部经?

(2)为谁说这部经?

(3)为何说这部经?等等。

这些问题,一再被重复提出。只有在完全满意这详查的结果时,该经文才会被接受、肯定;然后,为了表明经文已被接受、肯定,所有僧团成员必须同时诵出。这种程序与表现,称为佛典结集(saṅgāyana)。在第一次(王舍城)佛典结集,决定(若可能的话)三藏的内容时,摩诃大迦叶尊者担任「提问者」(pucchaka),而优波离尊者(Upāli)和阿难尊者(Ānanda)重述并诵出与提问者所问相关的经文。(关于第一次佛典集结的有趣叙述,可参考Bhikkhu Ñāṇamoli, Chapter 16, The Life of the Buddha, pp. 333-346。)依照前例,结集需要杰出的人物,一位担任提问者、另一位负责回答问题。问与答的工作,皆需在观众面前进行,因此只有真正多闻博学、富有经验的人,才敢面对由众多学识渊博的法师所组成的僧团大众。因为要在众人面前执行这工作,并不适合看着事先写好的问答集,提问者与答复者皆需直接从记忆诵出。最困难的部分是,问答时必须说缅语和巴利语,如此,两位负责人必须能够说流利的巴利语。然而,具足这些条件的人并不易觅得。

mahasi_Gandhayon Grey-1承担提问者与诵答者职责的两个人之中,寻求诵答者一事,很幸运地,容易解决,因为有三藏西亚多.维奇塔沙罗毗旺萨法师(Tipiṭaka Sayādaw Ashin Vicittasārābhivaṃsa)能够记忆并诵出所有三藏的内容。[112]这位西亚多以优异的表现,通过由佛教摄益协会主办的三藏会考的口试与笔试的所有科目。缅历一三一二(公元1950)年通过律藏(vinaya-piṭaka),一三一四(公元1952)年通过论藏(abhidharma-piṭaka),一三一五(公元1953)年通过经藏,所以他获得「持三藏者.法的守藏者」(Tipiṭakadhāra Dhamma- Bhandāgārika)的荣衔。于是,这位西亚多被结集大会的中央组织委员会选为「诵答者」。他生逢其时,值遇结集大会。

至于,负责提问与检验的「提问西亚多」(pucchaka sayādaw),中央委员会选择了近在眼前且最具资格的马哈希尊者。

因此,马哈希尊者必须执行第六次结集提问者的职责。这两位西亚多非常有默契[113],过程都很顺利没有半点滞碍。他们以优异的表现,履行了与结集大会之荣耀相符的职责。结集大会也因为他们的表现可圈可点,而被大大的推崇。就这样,直到巴利三藏结集结束,整整两年期间,这两位西亚多在每次结集大会召开时,分别担任「提问者」(pucchaka)与「诵答者」(vissajjaka)。

注释书的审查与研究

诵出巴利三藏后,领导西亚多们和政府决定举行注释书(aṭṭhakathā)和疏钞(ṭīkā)的结集大会。完成巴利三藏的结集后,缅历一三一八年十月(Pyatho)第二个月盈日(公元1956年1月),开始进行注疏的结集大会。结集注释书和疏钞,是第六次结集的一大特色。过去的结集,只有诵出巴利三藏。如果结集时,除了三藏外,还诵出注释书和疏钞,那么注释书和疏钞就会被视作第六次结集大会所认同接受的、〔较以往〕更具权威性的佛典。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为了可以得到更可靠的注释文献。结果,现今整个世界,已接受第六次结集的注释书和疏钞,是有权威性、堪称典范的校本。

诵出注释书时,并不需要像诵三藏时那样,每天采用问答方式。负责的僧团组织委员会规定,只需要审查、评注值得注意的部分。审查注释书时加以评论与解说,并不是容易的事。唯有已彻底研读过佛典,精通三藏、注释书和疏钞的人,[114]才真正有能力执行这项工作。因此,审查注释书的职责便交给:大胜寺西亚多长老(Mahā Vijayārāma Sayādawpayāgyī)──他拥有「波寇古镇的胜炬大国师」(Abhidhaja Mahā Rattha Guru)的头衔,以及波寇古镇的最上大智者.马哈维苏塔罗马西亚多长老(Agga Mahā Paṇḍita Mahā Visutarāma Sayādawpayāgyī)(后来也被授予胜炬大国师的头衔),和马哈希尊者等三人。关于这事,大胜寺西亚多长老和马哈维苏塔罗马西亚多长老,先针对注释书的结集,以及第一、二、三、六次结集的情况,给予一些说明。之后,马哈希尊者负责说明第三次结集以后──即从〔阿育王〕为了弘扬教法与众人利益,而向九个国家派遣传教团开始──注释书如何陆续地被简择。

缅历一三一八年十月(Pyatho)第二个月盈日(公元1956),开始诵出「第一集」(Paṭhama-sannipāta)[4]。从轮到他负起职责的那一天起,马哈希尊者每天都会审核诵出「第一集」,一直到结束。同一时间,马哈希尊者也同时审核并诵读律藏注释书、长部注释书和阿毗达摩注释书。至于「第二集」,安排相反的顺序。一开始,《长部.大本缘经注》(Mahāpādānasutta aṭṭhakathā)由马哈希尊者和持三藏者.法的守藏者.维奇塔沙罗毗旺萨(Tipiṭakadhāra Dhamma-Bhandāgārika Ashin Vicittasārābhivaṃsa)分别担任提问者和诵答者,如同结集巴利三藏时一样。只有从《大本缘经注》之后,才由马哈希尊者独自一人负责审核,如同在「第一集」时一样。马哈希尊者在执行这任务时,他的父亲于谢昆村过世,因此他必须结束审核《大本缘经注》的工作。他返回谢昆村后,由沙该山的最上大智者.阿尼沙坎西亚多代替审核的工作,[115]从《大般涅盘经注》开始审起。

执行三藏结集的问答任务时,马哈希尊者的能力可以说尚未真正发挥,或者说,尚未真正为人所知。那时,尊者只负责就被选出的三藏经典来提问。然而,详审佛典时就不是如此。这工作的性质是要独自一人来做,于此便显现出他的特质。在详审注释书这种困难的工作时,马哈希尊者的聪颖天资,才充分展露出来。他在教、行的领域,皆具有非凡的成就。他吸收知识的能力,或可比拟作能在大海中自在地游戏觅食、身长五百由旬的巨鱼。以博学而闻名的西亚多们,在听到马哈希尊者审核注释书时,才有机会稍稍了解尊者的禀赋与学养。以前曾低估他,认为他只是才智一般的业处老师的人们,从这事之后,肯定对他有不同的看法。

对于那些想知道马哈希尊者如何详审注释书的人,建议他们阅读缅甸佛教会出版印行的《注释书结集》关于「详审」的章节。在该章节里,马哈希尊者并非只是复制注释书原有的内容,而是如「详审」一词所示,名副其实,一点一点谨慎地分析注释书里所有的陈述。因为注释书的措辞、语源和复合的用法,在增补、审核和印刷时已决定,现在优先考虑的是字词、词组的诠释和定义,不再是巴利字词及其措辞、复合。[116]若有需要,不仅得和当代的用法比较,也要就外国语本和其用法作评判。当一注释书和另一注释书不一致时,必须在详审后给予分析评论。有些地方,必须透过比较,提供疏钞的解释。有时候,则需要比较疏钞的意思和相关的注释书,并依据时间加以评论。举例来说明这种检视文献的方式,如详审“Suvannabhumi”〔金地〕、「教法五千年」(佛法住世的时间)、「与当代科学有关的五种色法」、「法句经的疏钞」、「偈颂与故事的纪年史顺序」、「阎浮提信仰的转变」、「佛陀说法时所用的语言」、「一字或一音节代表一佛的用法」,这些便是针对出现在三藏里的一些问题的解释,有很大的价值。读过「详审」一章的读者不需费心,便会了解这些在过去即使是博学三藏的人也会误解的问题。要言之,它会成为一座灯塔,为下一代大放光明,指引出应该如何详审的方法。

——摘自《马哈希尊者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