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迪达大师圆寂前后

陈永威 撰

入院到圆寂

2016年4月16日上午约9时许,手机的群组传来了一个预期中的讯息,那就是尊敬的大师父,在缅甸国内及国际佛教界德高望重的班迪达大师(Sayadaw U Pandita),在泰国时间早上8:05,于曼谷一间医院安祥圆寂,终年94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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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4月16日上午9:09,在班迪达佛法群组内收到大师父圆寂的讯息

今年3月中的时候,我们澳门中心的葡萄牙籍师兄文礼士先生(Gonçalo Menezes,于九十年代起已经跟大师父学禅修),前往新加坡打算参加大师父一年一度在当地举行的十日禅修营,过往大师父每年三月中旬左右,都会到那儿做身体检查,顺道主持禅修营。但在3月14日那天,我收到文礼士先生的短讯,表示大师父因为身体不适,主要是气管问题,今年不能到新加坡主持禅修营。起初,我们也并没有太过在意,因为记得2014年在缅甸雨安居期间去禅修的时候,大师父也曾经病了好一段时间,同样也是哮喘和气管方面的问题,据说这是他从小就有的病,那时候我和法友们在仰光中心禅修几个星期,他在最后一个礼拜就好了,那次临走之前还亲自教我和一位法友禅修方法,我们都在想,他身体这么健康,应该可以活上百岁呢。

到了3月24日,当戒女杜察如(Sayalay Daw Carudassini)来澳门主持禅修营时,我询问了她关于大师父的病情,那时候他已经进了仰光的医院,据说是由总统及昂山素姬安排,情况是蛮好的,她去见大师父的时候还谈了一阵子,大师父问她为甚么一大早6点就到了医院看他,关心她会不会辛苦。那天的早上,大师父还在病房里面,为几位比丘开示,而且是连续几个小时,因此大家都认为当时他的身体情况并没有很差,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样子。

不过,到了4月初,情况似乎急转直下。缅甸的法友杜丹敏(Daw Than Myint)[2]忆述,她与妹妹大概在7号的早上,到仰光人民医院的深切治疗部(加护病房)探望大师父,当时医护人员已经表示,她们最好不要留太久,以免影响他的病情,但仍然允许她们进去看他。在简单问候了几句以后,杜丹敏尝试恳请大师父继续住世,照顾弟子们,当时大师父表示:「就算我继续生存下去,也已经没有甚么东西可以做。」[3]然后气色一沉,就不再说下去了。那时候大家便知道,大师父可能不久于人世。各地的弟子和分中心的学员们,也在此后向他散发慈心祝福,希望他继续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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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7日,在仰光人民医院的病床上,大师父亲手以缅文写下了这首巴利佛经偈颂,也是他的最后遗言:

“Anantādīnavo kāyo, visarukkhasamūpamo;
āvāso sabbarogānaṃ, puñjo dukkhassa kevalo”

这是出自经藏之中,《小部‧长老譬喻‧迦旃延那品》(Khuddakanikāye, Therāpadāna, Kaccāyanavagga)的偈颂,意思是:

身有无量过患

身以毒树为喻

一切病的住处

一切苦的渊薮

台湾曾国兴居士中译

可见,就算在这种危急的病情中,大师父还是一贯地观照当前的境况,看到一切身心现象,就是一堆苦,深可厌离,这的确是我们修行佛法的表率。一般修行人在普通小病如感冒等,就已经忘失正念,无力观照;但真正的大修行人,就算大病或有许多身体的苦,仍然能够时刻正念分明,心不动摇,以智慧看破一切。有住院经验的人,都知道在病床上插满各类喉管,是多么痛苦的感觉,但对于大师父而言,这一切都不能动摇他的正念。

其后,因为气喘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导致肺部出现其他并发症状(肺积水),弟子们都在讨论应该如何治疗大师父,有的认为应该紧急送往新加坡治疗,有的主张送去泰国。考虑到曼谷的航程较短,只需约一小时,他们最终在4月10日下午黄昏时间,利用医疗专机,紧急把大师父送到曼谷康民国际医院(Bumrungraj International Hospital),那是一所东南亚著名的私家医院,到达不久后大师父便送入深切治疗病房。4月12日,群内传来大师父身体好转的讯息,可以从深切治疗病房转到普通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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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2日,情况转稳定,准备送往普通病房

不过情况只维持了半天,到了13日的早上,气喘发作(dyspnoeic)及脉冲式血氧浓度﹙Saturation of Peripheral Oxygen, SpO2﹚下降,表示身体的氧气供应不足。大师父再次被送往深切治疗,需要使用氧压呼吸辅助器(CPAP),情况后来好转并改用一般的氧气管。由于口腔溃疡,他进食有些困难,医生为他输送营养液。虽然身体受着这些苦,大师父的神情一直并没有难受的表现。

在医院的期间,有些值得一提的逸事,有的侍者给大师父一张卫生纸使用,他说一次使用一整张是很奢侈浪费的,要求侍者把它分开四张,然后才拿一张使用。当弟子帮他剃除须发时,纵然他病况很重,他仍然想自己亲自剃,不希望劳烦别人。这些就是大师父在生活上节俭和认真的做事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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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3日大师父的身体状况数据

4月14日,大师父的医护团队向英伦禅师(Sayadaw U Paññasami)解释了当时的状况,禅师同意作进一步的检查,如正电子扫描(PET Scan)以了解怎样作进一步的可能治疗。同日,左右肺部都抽出了数百毫升的液体,舒缓了大师父的身体不适。主要的数据都显示情况变得稳定下来。

4月15日,早上约7时。大师父出现呼吸困难,血压骤降。需要插入气管,后来医生确定为急性呼吸窘迫症候群(Acute respiratory distress syndrome, ARDS)。到了晚上,血压仍维持在93/59的低水平。各地的弟子们及分中心数以百计的学员们,连日来也不分昼夜向他散播慈心的祝福,希望情况好转。

最后,因为肺部相关的并发症,大师父最终也于泰国时间早上8:05与世长辞。他临终的相貌十分安祥宁静,恍如睡着一般。在佛经中常常提到佛的名号之一「善逝」,意思是「好去」,圣者已经超越生死,到达涅槃彼岸;以此来形容大师父的离世十分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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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迪达大师遗容
(摄于2016年4月16日上午8时许,曼谷)

生平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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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迪达大师年轻时的样子

回顾大师父的一生,他在家中排行第九,从12岁便出家成为沙弥,20岁成为比丘,28岁通过法阿闍黎考试,31岁考上阿毗旺萨(佛学博士)头衔,当上佛法经论的导师。1950年,29岁接触马哈希禅法,1955年成为马哈希禅修中心的执事,后来当上了禅师,同时参与了南传佛教第六次佛经结集的组织和编辑工作。1982年马哈希大师圆寂后,因为接任的新主持不久亦圆寂,他便当上了住持,足足有八年之久。一直到1990左右,才成立班迪达禅修中心。

大师父在国际佛教界闻名遐迩,始于1984年,他受邀到美国马萨诸塞州的内观禅修会(Insight Meditation Society, IMS)指导禅修,后来那次禅修营的开示被辑录成为著名的《就在今生》(In This Very Life),这本书在海内外影响甚大,当年昂山素姬在软禁期间,也是主要靠此书来学习禅修理论的。大师父当年,就算在军政府的忌讳下,仍然不畏强权,接受来自昂山素姬的供养;所以近年她被释放后,都经常会前往班迪达禅修中心拜访和供养大师父,并接受他的教诲。

此后,大师父陆续到海外如美国的夏威夷、华盛顿、旧金山等地弘法;在亚洲马来西亚、尼泊尔、斯里兰卡、印度、新加坡、中国大陆、台湾等地,功德巍巍,影响深远。在多次的海外弘法后,分中心亦随之建立,可谓桃李满门,培养了许多高足。现在让我们一同怀缅大师父的弘法足迹及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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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两张均摄于美国马萨诸塞州的内观禅修会(IMS),1984年

下图前排左右,为年轻时的美国禅修老师
雪伦‧萨兹伯格(Sharon Salzberg)及约瑟夫‧葛斯汀(Joseph Golds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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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摄于马来西亚,左为着名的舍弃我禅师(Bhante U Suji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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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代的弘法照片,右为年轻时的恰宓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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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大师父十分珍惜的照片,左为雪乌敏禅师(Shwe Oo Min Sayadaw),是他视为大哥哥一般的师兄,在缅甸被誉为阿罗汉的修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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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马哈希大师在印度新德里弘法(五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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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马哈希大师(中)在斯里兰卡科伦坡弘法(五十年代),后来大师父(右一)受马哈希大师委派在斯里兰卡逗留数年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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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在美国旧金山,大师父与已故戒喜禅师(Sayadaw U Silananda)及智满尊者(Bhikshu Jnanapurnik Mahasthav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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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在美国华盛顿的越南寺院弘法,主持为越南籍禅师寂帕潘奴(Bhante Khippapan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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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于美国夏威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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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甸著名的悉达古大师(Sitagu Sayadaw)拜见大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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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国森林派传承著名的阿姜苏美多(Ajahn Sumedho)拜见大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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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于马来西亚槟城的佛教禅修中心(MBM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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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于韩国海印寺,左二为已故马哈希禅修中心住持戒谛腊禅师(Sayadaw U Jati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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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弘法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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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甸全国民主联盟主席昂山素姬不定期前往仰光中心供养大师父

这里节录部份昂山素姬过去在新闻访问中提到的大师父:

在1996年9月《泰国邮报》的访问中,昂山素姬说:「1989年,在我(第一次)被软禁不久之前,我有幸能在班迪达大师座下听法,他是在众多伟大精神导师的至上传承中,一位独特的导师,他的法语永远帮助人提升其生命。班迪达大师,这位尊贵的导师常常说到正语的重要性。不仅是要说出事实,一个人的语言应该使人们和谐共处,应该要友善和宜人,而且应当有益于人。人们应该遵从佛陀的示范,他只说让人信任和有益的话,纵使有些时候,这些话语不一定讨好听的人。

这位尊贵的导师,还劝导我修习正念,在五根当中(即信心、精进力、定、智慧和正念),只有正念是永远不会过多的。没有足够智慧的过度信心,导致盲信。没有足够精进力的过度智慧,导致邪慧(奸诈)。太多的精进带着弱的定,导致放逸。但就正念而言,它是永不过度,而总是不够的。班迪达大师极力尝试让我对这个佛教观念留下深刻的印象,它的真实作用和价值,在我被软禁的日子里变得很明显。犹如我很多的佛教同修一般,我决定在我被禁闭的期间,好好禅修。当中的过程并不容易。我没有一位老师,而我最初的尝试是挫败多于其他。有些日子,当我发现我无法按照禅修的方法,驾驭我的心,我感到相当气愤,我觉得这样对自己是坏处对于好处。我想我可能要放弃,但因为这位德高望重的佛教导师的劝告,他说无论一个人想要禅修与否,一个人都应该为了自己好而去禅修。

因此我咬紧牙关而继续,很多时候颇为闷闷不乐。之后我的丈夫给我班迪达大师的书《就在今生》,佛陀所教导的解脱之法。透过细心学习这本书,我学会了怎样跨越禅修的困难,以及了悟其利益。我学会了怎样禅修,一次又一次的来提升每天日常生活的正念。我还记得大师讲关于正念的重要,很是感激和欣喜。」[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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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尼泊尔弘法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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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班迪达禅修中心受训,现在已经学业有成的尼泊尔比丘和八戒女们[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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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数以百计的小孩在班迪达禅修中心短期出家当小沙弥和戒女

(两图均为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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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4月及5月于台湾正醒禅苑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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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1月于中国江西宝峰寺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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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最后一次到台湾弘法

美国内观禅修会的创始人之一,约瑟夫‧葛斯汀(Joseph Goldstein)缅怀大师父的去世时说:「我们这里很多人,听到班迪达大师的去世均感到惋惜。他对我们的人生中有很大的影响,催促我们要获得最高的抱负(今生解脱)。他对佛法的巨大贡献是无法计算的。他的离世犹如一个时代的逝去般。」

另一位创始人雪伦‧萨兹伯格(Sharon Salzberg)亦说道:「我们1984年邀请了班迪达大师到内观禅修会,主持一次三个月的禅修营。约瑟夫和我之前从没有见过他,但在那一次禅修营我们接受了他的指导。班迪达大师是相当严格和有要求。他绝对带动了我付出一切所能及毫无保留,他使我的禅修再次燃烧起来。我对他在那次禅修营所说的话,曾经讲过很多很多故事。有时候我会想到『1984年已经过去很久呢!』但那些经验还是那么的重要!及后那一年,1985年,我到了缅甸,也是三个月,跟班迪达大师密集地修习慈心禅。再一次地我的修行转化了,此后我的教学确立了一个全新的方向。我甚至不能用语言来表达他对我有多么的重要呢。」[6]

在当上禅修导师的六十多年里,大师父在海内外教导了数以万计的学员,从学识渊博的出家僧众,到政要、学者,乃至一般家庭主妇和小孩都是他的教学对象,而且他十分重视教导外国人及儿童,他在开示中常说,佛法如果不向小孩子展开教育,佛法会很快衰败,在小孩子的心中,确立了佛法的标志,那将会使他们一生受用,如同在陶器上印下标志,就算他日那个陶器坏掉,那个标志永远不会磨灭。纵然到了90多岁的高龄,大师父在身体许可的情况下,对于海外的禅修者都特别照顾有加及指导,亲自教导远地而来的禅修者,寄望他们能够将佛陀的正法散播到海外。为了传扬佛法,大师父可谓付出生命中的一切。在2016年2月,他圆寂前两个月,他还为远道从美国而来的艾伦‧克莱曼(Alan Clement)用一个星期的时间,拍摄了数个小时的访问,对缅甸的广大民众作最后的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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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甸班迪达森林禅修中心,大师父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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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去楼空音容在,枯骨留金法血浓,
立言功德俱圆满,无憾往生趣涅槃,
佛陀儿女当自强,法随法行持正念,
莫负先师与佛陀,但教圣法常如新。

~香港梅斯清居士悼念

大师父的一生持戒精严,生活简朴,在他的房间,不会看到奢华的摆设,所用的椅子和睡的床,都是平常不已,跟一般禅修者的完全一样。记得2015年10月最后一次见他,我同行的一位出家尊者,获得他特别的叮咛,说出家人绝不可以接触金钱,这是佛陀的戒律,仅记遵守。他对于生活细节的戒律,都特别的关注,澳门一位老居士曾经邀请他到当地弘法,大师父说,如果到了那边,住的地方安排在那儿?老居士说,会住在饭店。大师父说,这样的话我不能去,佛陀的戒律说如果同一栋楼房有女众,比丘都不能够住,因此最终没有成行。他对于戒律的要求可见一斑。对于大师父一生的点滴,详细请参阅温宗堃居士翻译的《一生的旅程》,记载了他从出生至75岁之间的生平事迹和教导。

纪念活动和荼毘典礼

2016年4月17日早上,在班迪达大师圆寂后的一日,遗体以空运方式送返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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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迪达森林禅修中心的大长老柏林禅师(Beelin Sayadaw)已经与其他人在机场守候。长老神情肃穆,大家都对于大师父的死讯都始料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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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批僧众和信徒们已经在等候灵车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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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们合力将灵柩抬出,运到女众禅堂开放大众瞻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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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众有秩序地瞻仰大师父的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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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仰遗体的人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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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甸的电视媒体亦前来访问拍摄。

到了4月18日晚上,仰光班迪达禅修中心请来了缅甸国内德高望重的长老前来开示,18日晚由持三藏大师尤‧萨亚多(Yaw Sayadaw Sirinandabhivamsa)[7]开示,提醒大众修行绝不可以放逸,无常随时可以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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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三藏大师尤‧萨亚多德相

在4月19日晚上,则是由另一位国际级佛教大师,仰光国际上座部佛教传教大学的创办人──难陀玛腊尊者(Sayadaw U Nandamalabhivamsa)主持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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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陀玛腊尊者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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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批信众知道大师来开示,因此禅堂亦不能容下所有人,挤满了禅堂外的走道,一直到禅修中心的大门。难陀玛腊尊者到国外不同地方宏法,足迹遍及欧美、东南亚各地,经常都吸引数以百计的人前往听法,尊者擅长阿毘达摩(论典),能够以流利的英文宣扬佛法,因此很多外国学人也跟他学习经论知识。原来尊者四十多年前也曾经跟班迪达大师学习内观禅修,因此这次开示亦使用当年大师父所作的开示作怀缅。

4月20日正午12时,仰光的瞻仰仪式告一段落,遗体移送至勃固的森林道场供大众瞻仰,并为之后的火化荼毘作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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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光中心在移送遗体前,再进行一次告别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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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送遗体的花车。(以上数张照片取自缅甸报章7 DAY DAI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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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体到达班迪达森林禅修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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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体安放在男众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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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堂内的纪念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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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大师父的翻译曾国兴居士布施供养的数千朵花,庄严了整个灵堂。

笔者与法友是于这一天的黄昏从澳门赶到缅甸仰光,因为遗体已经转到森林中心,所以当日未能在仰光中心瞻仰。这次旅程,对于我们所有从外地来的禅修者而言,不但事出突然,而且也遇上许多阻碍。

首先是时间碰上缅甸新年的泼水节,本来平日不难买到的机票,顿时一票难求,不论港澳台、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地的同修全部都碰到这个问题。我和法友在17日买到的,已经是当日最后两张机票,很幸运才能够买到。

另一个难题,就是签证,全球的缅甸领事馆在泼水节期间,从4月11日起一直关门至4月20日,那几天都无法为各地禅修者发出签证,因此外地禅修者都为此而惆怅。幸好大师父在缅甸国内的威望很高,因此班迪达禅修中心的管理层与缅甸移民局接洽并获得特许,任何外国人持有班迪达中心发出的丧礼邀请函,全部均可以办理落地签证,这临时的措施全是为了班迪达大师而设,可见国家上下对他的尊崇。戒女威玛拉(Sayalay Daw Vimala)亦在通讯群组内向各地禅修者发布这个重要讯息,这样才解决了许多远地而来的禅修者的困难。

不过,纵然交通和签证解决了,我们还要面对在这段期间让人非常难受的酷热天气,四月恰巧是缅甸全年天气最热的期间,每日超过摄氏40度,没有雨水。很多人,包括笔者都有中暑的情况,但是为了对大师父作最后的敬礼,去参拜瞻仰的海外同修都愿意承受这些境,唯有以如实的觉知去面对身心的不适,观察这一波一波的热感。

4月21日下午8时,我和法友出席了在禅堂举行的悉达古大师(Sitagu Sayadaw)开示。悉达古大师是当今缅甸一位非常受万民尊崇和爱戴的大师,他在缅甸国内推动许多慈善事业,建设医院、学校、寺院等等众多利益僧众和普罗大众的事。他讲经辩才无碍,十分引人入胜,唱诵的经文悦耳非常,因此所到之处都是万人空巷,听经的人都会感到法喜充满。

因为知道这一晚会很多人前来听开示,为了避免进不了场,我和法友特地提早一个半小时进禅堂,在下午6时半已经进去,那时刚好能够坐在男众最前的一列。之后人流逐渐增多,到了7时许,已经不能再挤人进来。据说外边坐了数以千计的人,只能听大型扩音器的广播和投射影像。以下是悉达古大师到访森林中心时的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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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往禅堂开示前,悉达古大师首先到了大师父的故居,向班迪达禅修中心的比丘众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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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约8时,大师准时于禅堂对大众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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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堂内挤满了僧众、戒女、以及各地来的在家居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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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堂外也坐得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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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堂对开的草地全都是来听法的人,足见大师的魅力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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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道都坐满了。

在此之前,虽然已经听闻过悉达古大师,但从来没有接触过他本人,笔者缅甸的亲戚家常常放他的诵经录音,有次到缅甸听到她播放,感觉怎么这位尊者的声音有种让人心顿时稳下来的力量,于是问他那是那位大德的唱诵,后来知道是悉达古大师,便在网络搜寻他的唱诵。有次跟法友聊起,知道原来十多年前他曾经到过澳门弘法,为缅甸的僧人医院设备筹款。

这一晚大师的开示内容,主要是讲班迪达大师虽然肉身已灭,但教法仍然存在,他的法就在弟子们的传承中,弟子们应该要承担他的法,延续下去。佛陀在圆寂前,阿难尊者表示不舍得他的去世,佛陀于是对他开示,肉身会灭,但佛法是不灭的。最后大师引述巴利经文的偈颂:

Aniccā vata saṅkhārā,

uppādavayadhammino.

Uppajjitvā nirujjhanti,

tesaṃ vūpasamo sukho.

中文意思是: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
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虽然笔者懂得的缅文没有几句,开示大多都听不懂,不过大师习惯一开始带领大众做十分钟左右的念诵,先从忏悔发愿到三皈八戒,然后到慈心的经文。大师的唱诵非常悦耳,当他带领大众念诵慈心的经文时,很快便带动着全场的气氛,大众的唱诵声音如冲上云霄一般,响彻整个禅堂内外,顿时让人感到身心轻盈,被巨大的慈力包围一般,举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了,大师的震摄力,真是非比寻常。不过,一切现象终归散灭,开示结束时,这些感觉也随之归于寂静,如大师父示现的圆寂一般,听经的喜悦也是无常的,觉察它如是生起,如是结束,相信是对大师父最好的法供养。

到了约十时,开示结束后,大众轮流瞻仰大师父的遗体,其中一位受瞩目的人物,是近年在缅甸声望日隆的禅修导师──妙乌禅师(Myauk Oo Sayadaw),他在早年也曾经跟随班迪达大师学习马哈希内观禅法,而他的寺院距离班迪达森林中心也不远,因此特地来瞻仰。负责主持瞻仰仪式的尊者,亦特别向大众宣告,请大家暂停脚步,先让禅师对大师父作最后的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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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乌禅师瞻仰大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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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乌禅师虔诚地对大师父的遗体行跪拜礼。

到了纪念活动的最后一天,4月22日的下午12时,荼毘前的最后纪念仪式展开,笔者这次没有前一天那样可以进入禅堂,因为人实在太多,我们都只能在禅堂外听广播,这个时候由于是正午,气温高达摄氏43度,很多人都热得头昏和满身汗,不过大众的热情不减半分,耐心听着仪式的进行。缅甸瑞进大觉僧派(Shwegyin)宗长以及联邦部长杜腊吴翁均有出席。各地班迪达中心的主持亦先后致词悼念大师父一生的事迹和贡献。最后大众在唱诵「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的声音中,逐步将遗体移离禅堂,在禅堂外绕圈三匝之后,便进行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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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众再一次挤满了整个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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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道来自美国如来禅修中心的负责人亦前来出席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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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父的遗体抬出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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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烈日之下,遗体在荼毘的地点前绕圈,让无法进入禅堂的大众都可以作最后的瞻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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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众们都手持一朵鲜花,准备在荼毘时作供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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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体从玻璃棺中移到火化的灵柩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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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父的弟子们(左起:卡文达尊者Sayadaw U Kavindalankara、智焰尊者Sayadaw U Nyanavudha、善喜尊者Sayadaw U Sunanda),都在一心观察整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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彬乌伦班迪达禅修中心主持瓦暱萨拉禅师(Sayadaw U Vanissara)接受媒体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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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约3点,遗体进行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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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处的大德长老在场观礼,图中央的是雪明宛禅师(Shwe Min Wun Sayadaw),他在马哈希大师圆寂前8年担当侍者,并曾经在班迪达大师坐下学习禅修,是现在少有的曾伺候马哈希大师的长老。他的禅修中心就在马哈希禅修中心总部的后方,很多缅甸国内的人跟随他学习马哈希禅法。这次旅程我们也有到他的中心拜访他,他说马哈希大师当年,要求他跟随班迪达大师学禅修,所以他亦成为了大师父的弟子,教法亦沿袭大师父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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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化后,剩下的就是大师父的遗骨。这场面让人想起《中阿含‧念处经》所说:「比丘者,如本见息道,骨节解散,散在诸方,足骨、膊骨、髀骨、髋骨、脊骨、肩骨、颈骨、髑髅骨,各在异处。见已自比:今我此身,亦复如是,俱有此法,终不得离。」人身除了血肉筋骨之外,甚么都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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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毘的工作人员细心捡起遗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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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父的遗骨可以看到一粒粒细小的金色舍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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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张看到金色舍利子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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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毘仪式在约下午4点结束。

在大师父去世一个月后,在5月16日,班迪达仰光及森林中心进行了悼念仪式,僧众弟子和信众们再次聚首,瞻仰大师父的遗骨,并对僧团作四资具的供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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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父的遗骨,以后将会全部撒进大海里面。森林中心将建立纪念馆,树立大师父的雕塑纪念他的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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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

在《杂阿含第638经》佛陀临入涅槃前,曾经对阿难尊者作如下的开示:

佛告阿难:「汝莫愁忧苦恼!所以者何?若生、若起、若作,有为败坏之法,何得不坏?欲令不坏者,无有是处。我先已说:一切所爱念种种诸物,适意之事,一切皆是乖离之法,不可常保。

汝今,阿难!如我先说,所可爱念种种适意之事,皆是别离之法,是故汝今莫大愁毒。阿难!当知如来不久亦当过去。是故,阿难!当作自洲而自依,当作法洲而法依,当作不异洲、不异依。」

阿难白佛:「世尊!云何自洲以自依?云何法洲以法依?云何不异洲,不异依?」  佛告阿难:「若比丘,身身观念处,精勤方便,正智、正念,调伏世闲症忧;如是外身;内外身;受;心;法法观念处,亦如是说。阿难!是名:自洲以自依,法洲以法依,不异洲、不异依。」

大师父虽然离去,但教法仍在,我们应该以法为依止,而这个法就是四念处。在马哈希大师所教导的四念处,有一句常用的格言,就是「观照当下最明显的身心现象。」只要持续不断觉知身心,那么纵然大师父的肉体不在,但我们仍然能够与他一起共处在法的世界里面。因此,我们应该谨遵大师父的遗训:「慎勿放逸」(appamadena sampadetha)。最后且问读者一句:「阅读的过程中有在观照吗?」

2016年6月17日

陈永威

写于澳门

(2016年6月22日第一次修订)

附:班迪达大师遗骨撒海

不知不觉班迪达大师已经逝世一年,作为去年所写的纪念文章的补充,这里笔者附上一些大师父遗骨撒海的纪念仪式照片,供大家缅怀一代禅法宗师。

2017年1月31日,在班迪达森林禅修中心结束了国际禅修营之后,一年一度的班迪达禅修中心法眷聚会在2月3至5日展开,各地分中心的住持以及弟子们均聚首一堂。这是第一次在没有大师父主持下的聚会,然而法眷们并没有懈怠于法,在过去一年中,还是辛勤地为传扬佛陀正法而献出身心。到了2月4日,聚会的一个重要仪式,就是将大师父的许多遗骨,撒入大海中。古语有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随着大师父的遗骨亦消逝,我们更应自忖,以戒及法为依,努力趋向解脱涅槃,莫让此生空过,不负师恩──「在一切时候觉知身心」。

2017年4月19日

陈永威

写于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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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大师生于1921-07-28,圆寂于2016-04-16,因此为94岁。
  2. 杜丹敏(Daw Than Myint)是《佛陀的女儿》一书中,蒂帕嬷的甥女,从1965年起接触马哈希禅法,接触了班迪达尊者超过50年。
  3. 她用英文说的原文是:「Even though I live on, there’s nothing much I can do.」
  4. 翻译节录自:
    http://www.enabling.org/ia/vipassana/Archive/K/Kyi/meditationSacraficeKyi.html
  5. 七位比丘:1. Bhikshu Nagasena, 2. Bhikkhu Nyanavudha, 3. Bhikkhu Saradassi, 4. Bhikkhu Bhaddako ( Jinarakkhitta), 5. Bhikkhu Punyawanto, 6. Bhikkhu Dhammadatta, 7.Bhikkhu Atthadassi (Pragyan Paudel)。四位沙弥:1. Vimutto Samanera, 2. Pannyasami, 3. Samanera Pajjato, 4. Samanera Ruciro ( Uttam prajapat)。九位戒女:1. Sayalay Javana Wati, 2. Sayalay Ma Vimalanani, 3. Sayalay Ambika, 4. Sayalay Buddhapali (Madhubhanini), 5. Sayalay Tikkhanyani ( Hemavati), 6. Sayalay Nyana Dassini, 7. Sayalay Kittivatti, 8. Sayalay Ariyadassini, 9 Sayalay Ma Vijja
  6. 内容翻译自网络的纪念文章:
    http://www.lionsroar.com/sayadaw-u-pandita-burmese-meditation-master-dead-94/
  7. 持三藏大师(Tipitakadhara Sayadaw)是指能够背诵整套南传巴利三藏(经律论)的僧人,需要经过缅甸政府考核才能获颁发的头衔,在缅甸有很崇高的地位。尤‧萨亚多是1943年出生,除了获得三藏大师头衔外,他亦获缅甸政府颁发最高大哲士(Agga Maha Pandita)这个称号,可见他在缅甸的地位非凡。